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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拓荒牛

——記從大西洋彼岸回來的吳茂娥教授

發(fā)布時間:2024.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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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術是一切技術中最美和最高尚的。

——希波克拉底     
 
1950年2月。
海天一色的南中國海上,一艘從美國駛向香港的郵輪劈波斬浪,加速駛向目的地。
逐漸下滑的落日在無涯的海上拖出一條血紅的帶子,被輪船排出的海浪折成無數(shù)個褶皺。
北邊船舷處,有兩女一男正在極目遠眺心中的中國大陸,并小聲交談著。男的是華羅庚,身材偉岸,得知了新中國成立的消息后,毅然放棄伊利諾伊大學的優(yōu)厚待遇,帶著妻兒一家五口乘船離開美國。中等個子的女子是著名兒童教育家陳鶴琴的女兒陳麗司,矮小的女子是吳茂娥,站在華羅庚身邊,可謂嬌小玲瓏。
1943年,吳茂娥畢業(yè)于上海醫(yī)學院,1947年赴美國威斯康星州麥開脫醫(yī)學院波士頓血液研究所研修血液病學三年。其父吳東初早年在上海幫傳教士做雜務謀生,獲得免費讀金陵大學的機會,畢業(yè)后先后在上海滬江大學、圣約翰大學教英文,之后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讀研究生,回國后在商務印書館先后做進貨科科長、發(fā)行所所長,有《進貨術》傳世。1930年代曾為南京金陵大學董事會主席。淞滬戰(zhàn)役后,因商務印書館關閉,其父到美商沃的斯電梯公司任職。吳茂娥一家都在美國。她受到朋友周建中“早一點回國,多出一份力”的鼓勵,要放棄國外優(yōu)越的條件回國。同在血液研究室的兩名外國同學都勸她繼續(xù)學業(yè),弟媳是捷克人,更以切身經歷勸告:“姐,我的祖國解放后比解放前更糟,有錢人都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你要三思,免得后悔。”
弟弟也說:“我們都在外面,你一個人回去干什么?”
吳茂娥說:“我生在那里,長在那里,那里缺什么我最清楚,我出來前就想好了。祖國需要我們這些學有專長的人。”
母親聽她廣告似的語言,心里不舒服,勸道:“聽說他們說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啊!”
“媽媽,你別聽那些亂宣傳!我的好多同學都在上海醫(yī)學院,左景鑒、李宗明……他們一個個干得都很不錯。有些是跑來美國了,亂說一些壞話。”
家人見她去意已定,沒再挽留。那幾天,吳茂娥興奮不已,忙著準備行裝,打包醫(yī)療書籍和花了大筆美金購買的心儀的顯微鏡。母親問道:“你帶它回去干啥?醫(yī)院不會有?”
“帶回去自己用,方便。”
她毅然離開了,母親淚流滿面:“茂娥,多給我們寫信。待不下去了,就回來。”
遠處,一艘貨輪破浪而來,郵輪發(fā)出的汽笛聲劃破長空。吳茂娥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問華羅庚:“華先生,你回去后是在上海,還是北京?”
“去北京,到清華教書。”華羅庚側過臉問,“吳小姐,你呢?”
“我想就在上海,回母校工作,繼續(xù)搞血液研究。”
“春天來了,哈哈哈哈,大地在歡唱……”留聲機里,約翰·斯特勞斯的《藍色的多瑙河》正歡快地唱著。這歌聲是四明邨20號的一套住宅里傳出的。
四明邨位于上海延安中路913弄。這里每幢房子都有帶銅環(huán)的烏漆大門,紅磚墻清水勾縫。最早的住戶多為四明銀行的高級職員,以后,陸續(xù)住進了一些有錢人。這里演繹過徐志摩和陸小曼的經典愛情,出現(xiàn)過印度詩人泰戈爾和大紅大紫的影星胡蝶,孕育過周建人的優(yōu)美散文……四明邨是整個上海名人里弄的縮影,是富豪名人的集聚地。
每到周末,一個人住一套大房子的吳茂娥就邀請醫(yī)院的同事來家里聚會,留聲機里放著經典的外國名曲,給每人沏好茶或者熬制咖啡,放一碟精致的糕點,自己則到廚房做菜。飯后,她還要教大家跳幾支舞曲。
吳茂娥的廚藝,猶如她的教學,技高一籌。特別是那道排骨,還沒有端上桌,就饞得坐在客廳欣賞音樂的小同事們直涌口水。當時在上海醫(yī)學院實驗診斷教研組當技術員的陳宏礎邊吃邊問:“吳老師,你怎么做得這樣好?”
“我在國外都是自己做飯菜。”吳茂娥說。
“真的呀,你這樣忙,還要親自做?”
“確實忙,但我把下廚學藝當成是學醫(yī)學的調劑品。學專業(yè)太累了,就換一種事情,調劑緊張的大腦??傊?,時間不能無聊地打發(fā)了。”
“啊,我明白了。”陳宏礎說,“怪不得那些大師,精通多種我們普通人看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專業(yè),比如達·芬奇、路易斯·巴斯德、羅伯特·科赫,等等。他們都是一專多能??!”
“對,你知道羅伯特·科赫?他一生在病原細菌學方面作出了非凡的貢獻,創(chuàng)造了世界上十個第一。在他30歲生日那天,他的夫人用全部積蓄買了一臺顯微鏡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吳茂娥突然來了興趣,如數(shù)家珍般說了起來。
陳宏礎突然問道:“吳老師,你帶回的那臺顯微鏡也是你的生日禮物嗎?”
“你呀,調皮!”吳茂娥笑著說,“對,那是我自己犒勞自己的禮物。”她見同事們對她做的排骨吃得津津有味,轉過話題,說,“小陳,今后,我一道一道教你們,只要用心做,保證超過我。”
也許是吳茂娥說話無心,陳宏礎聽著有意,咀嚼著排骨,他下意識地想到了吳茂娥在不同的場合都說過的這句話。
上大學時,由于家里經濟拮據,陳宏礎只得在1951年秋天大學輟學,應聘到上海醫(yī)學院實驗診斷教研組當小技術員。吳茂娥和李宗明同為講師,分別承擔了理學診斷與物理診斷兩門課。他倆講課很認真,備課充分,板書也很好。 有次在她家聚會,有人問:“吳老師,聽說你和李宗明老師是同學呀?”
“怎么?”吳茂娥笑著說,“當然是,不僅是同學,而且是同班的。他當時就是班上最標致的一個,還有女生私下稱他為潘安呢。”吳茂娥話題一轉,“小陳呀,你們要認真學習,血液、細胞的學問大得很喲。”
細胞形態(tài)學是研究細胞及各組成部分的顯微結構和亞顯微結構,包括表現(xiàn)細胞生命現(xiàn)象的生物大分子結構的科學。吳茂娥的眼里,所有的生物都是由細胞組成的,只是不同的生物體細胞的大小和形狀有所不同而已。有的細胞用人的眼睛可以看得見,如鳥類的蛋,最大的直徑近10厘米(鴕鳥蛋)。有的細胞直徑只有0.1微米,要用高倍顯微鏡才能看到,如支原體。細胞的大小,即使在同一生物體的相同組織中也不一樣。同一個細胞,處在不同發(fā)育階段,其大小也會改變。血細胞及血細胞形態(tài)學檢驗是臨床血液病診斷與治療以及血液學研究的基礎。
在國外時,吳茂娥就與Quick教授一起搞學術研究,回國后與朱益棟教授就在中山醫(yī)院把血液內科發(fā)展起來了。做技術員的陳宏礎正好向這些專家學習,他暗下決心,雖然大學學業(yè)終止了,但在這里和上大學沒兩樣,天天可以聆聽朱益棟、吳茂娥和李宗明等專家的教誨。有一次,陳宏礎看病人的骨髓涂片,原始細胞形態(tài)上很像典型的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就直接在初步報告上寫:符合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骨髓象。
吳茂娥復查片子后,問陳宏礎:“你做了過氧化物酶實驗沒有?”
陳宏礎信心十足地說:“這樣明顯還做什么?”
“怎么明顯?”
“那個原始細胞核內染色質比較粗糙,核仁少而且邊緣比較厚實。”
吳茂娥輕聲說;“應該按照技術規(guī)范,做一次過氧化物酶染色后,再下結論。該項檢查,不能省略”。
陳宏礎做完實驗,發(fā)現(xiàn)呈強陽性,結果否定了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的診斷,應為急性髓細胞性白血病,重新寫了報告,自責錯了。吳茂娥只是說:“要用心,做事一定要按程序去做。”
從那以后,陳宏礎心里明白一件事兒,檢驗診斷,關乎人命,診斷錯,治療就會依次錯下去。做事得按程序,馬虎不得。一天,病室送來一張骨髓涂片檢查,除了要求做骨髓象檢查外,還要求尋找利什曼小體。陳宏礎花了半個多小時檢查后,認為符合增生性骨髓象,未見到利什曼小體,并寫出初步報告。
吳茂娥邊審邊看片子說:“病人目前有不規(guī)則發(fā)熱,肝脾腫大,曾在西北黑熱病疫區(qū)逗留過……臨床上高度懷疑是黑熱病……”
黑熱病又稱內臟利什曼病,是杜氏利什曼原蟲 (黑熱病原蟲) 所引起的慢性地方性傳染病,流行于長江以北,特別是西北牧區(qū)。原蟲主要寄生在患者的血液、肝、脾、骨髓和淋巴結中。吳茂娥復查片子許久,突然說:“小陳,你來看看,這是什么?看仔細一點兒。”
陳宏礎仔細一看,這是典型的黑熱病小體。吳茂娥輕聲說:“這是我的病人,你要耐心地找,黑熱病確診后治療就有辦法了。古人說,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對于人的生命,這可不是千里的問題!這一差,說不定,就要了人家的命。”
說完,她還帶陳宏礎去看了那個黑熱病患者。這件事兒,對陳宏礎的震動很大,事后認真找到了差距:一是自己對病人的感情沒有吳老師直接管病人那樣深厚;二是自己工作不仔細,不肯像吳老師那樣花時間用心做。陳宏礎重新在涂片另一端仔細找,花了一個半小時終于把利什曼小體找到了,心里特高興,覺得自己在吳茂娥的言傳身教下,又進了一步。從此,這個教訓成為鞭策陳宏礎重視顯微鏡檢查,工作要認真仔細,還要聯(lián)系臨床實際的一根無形鞭子,經常抽打著他。
黃宗干讀大三時,吳茂娥從美國回來了,擔任細胞形態(tài)學老師。醫(yī)學院里,這些年從國外留學歸來的老師還有好幾個,幾乎都愛在學生面前擺架子,不好接觸。吳茂娥在學生面前沒有一點兒架子,待人熱情,對學生負責,又很好接觸。上課時,她指導班上 30 來個學生看顯微鏡。夏天,氣溫高,沒有空調,熱得像蒸籠。學生們不斷地喊:“吳老師,我沒看到。”“吳老師,我這個片子是不是有問題喲?”“……”她一點兒不著急,只要哪位學生有問題她就會很快過去,忙得氣喘吁吁的。黃宗干當時就想,畢業(yè)后爭取留校,去吳茂娥的血液科室。畢業(yè)后,他心想事成。
那時在全面學習蘇聯(lián)下,在中山醫(yī)院的內科老師全都搬至新成立的內科學院 (即現(xiàn)在的華山醫(yī)院),內科學院檢驗科由著名的抗生素學教授戴自英兼主任,血液學專家吳茂娥兼副主任,分別負責細菌免疫室、臨床檢驗和生化室,同時吳茂娥給大家做了全面系統(tǒng)的細胞形態(tài)學和血栓止血試驗講座,使檢驗科全體同志的認知水平又上了一個新臺階,為臨床一線服好務。
不知什么時候,《藍色的多瑙河》變成了《田納西圓舞曲》,吳茂娥站在客廳中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來,我教你們跳一曲。”
月華如水,繁星滿天。四明邨 20 號這套住宅的窗欞里,流出了歡快的聲響:“我和愛人,跳著一支,田納西圓舞曲,一位友人她突然光臨;”       
 
溯江而上的輪船頂著江水,吃力地爬行著。柴油機組在輪船肚子里發(fā)出“隆隆”的叫聲,煙囪里吐出一團團黑煙,速度還是快不起來。輪船好不容易進入了瞿塘峽,但見兩岸如削,巖壁高聳,大江在懸崖絕壁中洶涌奔流,真?zhèn)€是“劍閣天下險,夔門天下雄”!
一間船艙里,坐著吳茂娥一家老小,肝癌晚期的婆母,兩個不到一歲只相差9天的孫子和比鄭偉如還年長的保姆張烏梅。孫子鄭一農睡了,吳茂娥看了一眼躺在鐵床上閉目養(yǎng)神的婆母,把手中抱著的鄭延川遞給張烏梅,說:“張阿姨,麻煩你抱一下,我到甲板上去看一會兒就下來。”
兩年前,副院長石美森找到吳茂娥,有些神秘地說:“吳醫(yī)生,我給你商量個事兒。”
吳茂娥思想有些緊張:“石院長,又要我匯報歷史情況?”
吳茂娥回國后,經歷了好幾次運動。組織上對從國外,特別是從與新中國為敵的美國回來的人總是不放心,從口頭上、文字上,她已經詳詳細細地做了多次匯報,頭腦里印下了一道陰影,不知何時組織又要找她說清楚。
“不是。我哪里管那些事兒?”石美森淡然一笑,“吳醫(yī)生,我是想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吳茂娥38歲了,既沒有婚配,也沒有男朋友。這個執(zhí)著追求事業(yè)的女性,把大好春光都獻給了血液研究,獻給了心愛的顯微鏡,但就人生的完美來說,似乎還是有缺陷。也許是上下班的時間,她的心都在血液上、在顯微鏡上;也許是交際的圈子不廣,意中人沒有出現(xiàn);也許是受到西式的教育和西方生活方式的影響;總之,吳茂娥好像對戀愛、婚姻不是很熱衷。但是,作為領導,有責任、有義務關心單位職工的個人問題。
吳茂娥停下看片,抬起頭,莞爾一笑:“好哇。哪個單位的?”
石美森頓了一下,說:“我們單位的,你認識。”
吳茂娥像在看片子一樣,迅速通過心里的顯微鏡過了一遍,沒有看到適合的人,于是問道:“誰呀?”
“內科的鄭偉如鄭教授。”
吳茂娥一聽,心里泛起了波瀾:聽說他解放前就結婚了,三個孩子有的上大學,有的參軍,家里還有病人……她淡淡地說:“你開玩笑,人家有家室的。”
“吳醫(yī)生,我怎么開玩笑?他妻子一年多前就過世了,只有一個老母親在身邊。鄭醫(yī)生業(yè)務能力強,是 《實用內科學》 的主編之一。你也參與了編寫的呀。”
是的,吳茂娥參與了編寫血液、檢驗部分,在統(tǒng)稿會上見過鄭偉如,有時在醫(yī)院里也偶爾碰見過。除了看見他走路不利索外,就是少言寡語,即使碰見,也是禮貌地點個頭。就是在編纂會上,他也少有言語,即使要說話,也惜字如金。只是偶爾聽人們講到他的醫(yī)療、診斷水平以及學術水平很不錯,但隔行如隔山,且術有專攻。至于其他情況,吳茂娥也就不甚了了。
見石院長還在旁邊,吳茂娥站起來說:“石院長,這個,太突然了……”
“吳醫(yī)生,我知道。我只是給你說說而已,你自己決定。你是醫(yī)院的一個大姑娘了,我們有責任關心你。”
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沒有婚配,在傳統(tǒng)習俗浸潤下的國人,即使是以追求崇高理想為理念的激進者,對這種情況,通常也是很難理喻的。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受到西方生活方式的影響、原本在個人問題上沒當回事兒的吳茂娥卻被石美森的一席話攪起了心底波瀾:是啊,放眼四望,醫(yī)院內外,甚至學長學弟、學姐學妹,還有無如我吳茂娥一樣孑然一生的?
不久,她答應了鄭偉如的求愛,成為鄭偉如已經成年并且各在一方工作的守瑾、理謹和梅紋三個子女的繼母以及重病纏身的鄭母的媳婦。轉眼到了1957年歲末,家里突然多出來了幾個人,一是鄭理謹?shù)姆蛉舜е鴤€大肚子,專門從青海玉樹回來生下了兒子鄭一農。二是大兒媳沈碧如和不久前出生的女兒鄭延川。
家里突然增加這么多人,上有老,下有小,祖孫四代,盡管有保姆打理,但吳茂娥也操了不少心。此時的一家之主——鄭偉如早就去了重慶。新婚不久的兩個人,一個在上海,一個在重慶,各自忙自己的事業(yè),吳茂娥更增加了一項,還要忙家里。過去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即使看片看到深夜,就在實驗室、檢驗科對付一夜,也無所謂。如今,她就不能來去自由、我行我素了。更要命的是,突然從大姑娘變成了妻子、媳婦和繼母,還沒有適應,一夜之間又升格為兩個孩子的婆婆,她心里完全沒有準備好。
每每夜深人靜時,她都要想,我是什么新娘?新婚還沒有好好過些日子,就各自西東,真像宋朝李之儀那首膾炙人口的詞:“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家里忙了,她只好把自己的愛好放一邊,但自己鐘情的事業(yè)卻須臾不可懈怠……
1950年夏天,兒科發(fā)熱原因不明的病人較多,留下一個懸念。沒料到第二年又有不少發(fā)熱病人住院,這些病例很像高鏡朗醫(yī)生報道過的“傳染性單核細胞增生癥”。根據這個思路,在每一次血液涂片后,實驗室技術人員郭怡清都要仔細檢查,尋找有無“傳單”細胞,最后請吳茂娥過目,對吃不準的兩例,還請她做了骨髓涂片檢查。
吳茂娥在美國跟著Quick教授學習了很多凝血功能的檢驗方法,在國內率先開展了凝血酶原時間的檢測。這個實驗需用兔腦粉 (早期用于凝血酶原時間檢測),制作工藝復雜繁瑣,技術要求高。首先是從兔子腦袋里取出腦組織,然后去脂去水分,再磨細等五六道工序。為了讓陳宏礎他們掌握這一方法,吳茂娥親自動手,從殺兔取兔腦組織開始,每一步都詳細示范及解說清楚。剛開始時陳宏礎他們技術不過硬,不能做出合格的兔腦粉,后來跟著吳老師一步一步認真學,終于獨立做出了合格的兔腦粉。吳茂娥高興得專門請大家喝咖啡,以示祝賀。
吳茂娥開展的凝血酶原時間檢測,在全上海是第一家,其他醫(yī)院都派人來學習。細胞形態(tài)學和凝血酶原時間檢測,填補了上海醫(yī)療衛(wèi)生界的空白,也在全國遙遙領先。
抓住這新興的兩點,吳茂娥讓陳宏礎當助手,在上海醫(yī)學院的附屬醫(yī)院推廣普及,把細胞形態(tài)學、白血病、貧血病的診斷水平大大提高了。她要求,對每一例病患都要把好關,做到不漏診,對白、紅細胞的形態(tài),及有無病變,都要仔細報告。從此,檢驗科的一張張涂片被留下來做一屆屆學生的示范教學片……
逆風站在船頭的甲板上,吳茂娥左右顧盼,真是看不盡的風景接踵而來:北岸邊的古棧道,風箱峽;南邊的石刻、孟良梯等。突然,一塊巨大、高聳的石頭從船舷慢慢流過,仿佛伸手就可觸摸。這是滟滪堆!酈道元《水經注》記載:“白帝城西有孤石,冬出水二十余丈……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滟滪大如馬,瞿塘不可下。”
終于見到兒時在文字中感受到的景色,吳茂娥心里很是滿意。本想再流連回味,但擔心鄭一農醒了,張阿姨忙不過來。婆母已是病入膏肓,幾不可動彈。她急忙返身走回船艙。
此次舉家西遷,是她主動要求的。當時,上海醫(yī)學院不愿她去重慶,不僅檢驗、教學等方面的工作離不開她,重要的是她是專攻血液學的專家,在上海也是難得的人才!
吳茂娥果斷地說:“我先生來信說,重慶醫(yī)學院更需要我。錢悳院長、左景鑒院長他們都希望我過去。”
見吳茂娥去意已定,中央定的支援西部的計劃是雷都打不動的,學院不敢留人,很快批準了她成為支援重慶大軍的一員。一切很快準備妥當,吳茂娥帶著一家老小和保姆,還有那臺從美國帶回來的幾乎是天天陪伴著她的顯微鏡,坐上了西行的輪船,心中不時暢想著要在重慶領銜開展的血液檢驗工作。輪船平穩(wěn)地行走著,吳茂娥躺在狹窄的床上,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墒?,她做夢也沒有料到,到了重慶的新家還沒有真正適應過來,三個月后,婆母一個人躺在家里靜靜地與世長辭了。吳茂娥則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不該讓婆母拖著風燭殘年的身子,和自己一起舟車勞頓。也許,留在上海,她的身體不會耗損得這樣快……
都怪自己!
這成了吳茂娥心底里誰也不知道的隱痛。     
“吳老師,我看了骨髓片,只有少數(shù)巨核細胞。”主管醫(yī)生婁陵生向來查房的吳茂娥匯報說,然后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是不是診斷有問題喲?”
病房收治的這個病人,以出血為主要表現(xiàn):血常規(guī)顯示血小板減少,紅細胞、白細胞正常,臨床未發(fā)現(xiàn)其他疾病,考慮原發(fā)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這個疾病的特征,骨髓中巨核細胞應比正常人的多。吳茂娥聽完匯報后,立即說:“走,婁醫(yī)生,我們去看一看片子。”
到了實驗室,在顯微鏡下,吳茂娥在骨髓涂片的尾部看見有大量的巨核細胞,說明原發(fā)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的診斷是對的。她對婁陵生說:“婁醫(yī)生,你再來看一看。”
婁陵生還是照先前的樣子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什么。吳茂娥提醒道:“看仔細點兒,特別是片子的尾部。”
一會兒,婁陵生發(fā)出了小聲的驚叫:“啊,這么多巨核細胞!”然后滿臉愧疚,“吳老師,我、我太不仔細了!”
“今后注意一點兒。你想,主管醫(yī)生如果看骨髓片不仔細、不全面,必然造成誤診。結果患者遭罪,重者還會危及生命。所以希波克拉底的誓言中才有:‘我要竭盡全力,采取我認為有利于病人的醫(yī)療措施,不能給病人帶來痛苦與危害。我不把毒藥給任何人,也決不授意別人使用它。’”吳茂娥輕聲地說,“我們每一個從醫(yī)者都應該這樣。”
血液對于人生命的作用不言而喻,但人們對血細胞的發(fā)現(xiàn)才二三百年時間。真正系統(tǒng)地和科學地研究血液是在顯微鏡問世以后,用顯微鏡觀察血液中的紅細胞 (1673 年)、白細胞 (1749 年) 和血小板 (1842 年),是血液學家研究的重點,它們與人生命的關系舉足輕重。所以,吳茂娥愛不釋手的就是那臺從美國跟隨到上海,然后又到重慶的顯微鏡。她從這個神奇的鏡子里發(fā)現(xiàn)的東西,經過她的有準備地存儲了豐富知識的大腦的精密計算,會得出與眾不同的結論。
這是收治的一個病人的骨髓片,吳茂娥在顯微鏡下仔細觀察分析,認為是毛細胞白血病。
“這怎么是白血病?是淋巴細胞嘛,胞漿可以有突起呀。”有人信誓旦旦 地說。
雖然這種病重醫(yī)附一院沒有遇到過,甚至重慶市、西南地區(qū)也沒有診治過,但吳茂娥不會輕易被駁倒,她心里明白,這和淋巴細胞有差別,絕不是淋巴細胞。她一向少言多做事,對于別人的觀點,她不去爭論。她多次對科室的醫(yī)護人員說,我們干的這事兒,動輒關乎人的性命,必須實事求是,靠科學數(shù)據說話。為了進一步確診,吳茂娥一面請基礎部組織胚胎教研室做細胞培養(yǎng)及作電子顯微鏡觀察,一面查閱大量文獻資料。經過不懈努力和艱苦求證,最終確定,這就是毛細胞白血病。吳茂娥判別毛細胞白血病的診斷技術成為西南地區(qū)領先者。
貧血的細胞形態(tài)學很難辨別,吳茂娥卻分辨得清楚??床F瑫r,再生障礙性貧血的紅細胞無生命力,即使有時好像有生命力,由于她的形態(tài)學經驗豐富,可以一眼就辨別出是否是再生障礙性貧血。有一個病人,血常規(guī)表現(xiàn)為全血細胞減少,臨床考慮為再生障礙性貧血,但骨髓涂片檢查卻顯示增生活躍,不支持“再障”。周開昭看片子后,拿不準是不是“再障”,請吳茂娥看。吳茂娥看后說:“紅細胞無生命力,不活躍,陳舊。這應該是再生障礙性貧血。但涂片顯示增生活躍,可能骨髓穿刺剛好取材到殘留的造血島上,需再次換部位穿刺。”
換部位穿刺后顯示增生降低,從而確診是再生障礙性貧血,按此治療后,患者病情得以好轉。
1979年10月至1980年8月,病房先后收治了放、化療引起的白細胞減少和其他原因白細胞減少癥共58例,其中男30例,女28例,年齡16—60歲,多數(shù)在30—45歲。白細胞減少原因:腫瘤患者放、化療引起者29例,急性白血病4例,再生障礙性貧血2例,脾功能亢進2例,長期接觸放射及微波者7例,苯、鉛接觸3例,原因不明者1例。吳茂娥帶領科室人員用銀耳多糖治療,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還有女性中年患者張某某,1982年5月無原因出現(xiàn)皮膚黏膜出血,月經量達500—600毫升/次,且15—20天1次。血象和骨髓象確認再生障礙性貧血,吳茂娥首次在重慶采用抗人胸腺淋巴細胞球蛋白治療,收到很好的療效。1983年12月15日,32歲的男性患者鄭某某,因頭昏、乏力、牙齦出血,伴血紅蛋白、白細胞、血小板減低,骨髓檢查診斷“再障”,用同一方法治愈后出院,恢復正常工作。
吳茂娥首先倡導應用淋巴結活檢印片(活檢取下淋巴結,把淋巴結剖開,將其中的一面在玻片上輕輕地印一下,再經瑞代染色在顯微鏡下觀察) 診斷淋巴瘤。這種方法簡單易行、節(jié)約經費、節(jié)約時間,極大地方便了病人。她對二去水衛(wèi)茅醇治療慢性粒細胞白血病作了深入的臨床觀察和總結,和研究生進一步對《二去水衛(wèi)茅醇對治療慢性粒細胞白血病細胞核酸代謝的影響》進行實驗研究,經評審居國內先進水平。她還是我國首先把化療應用于治療白血病的專家之一。
吳茂娥還指導科內同事從事肌肉鐵的研制與臨床應用,對缺鐵性貧血的治療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我國,患這種病的人大多是農民,深究其原因,是被鉤蟲感染所致的缺鐵性貧血。在寄生人體消化道的線蟲中,鉤蟲的危害性最嚴重,可使人體長期慢性失血,從而導致患者出現(xiàn)貧血及與貧血相關的癥狀。在我國,鉤蟲病仍是嚴重危害人民健康的寄生蟲病之一。用肌肉鐵治療,見效快,不需輸血,減少了費用,節(jié)約了血源,避免了輸血反應。無疑,這是廣大患者的福音。
她參編的《實用內科學》《臨床癥狀鑒別診斷學》等書早在1960年代就產生巨大影響,還參與《國外醫(yī)學參考輸血及血液學分冊》編審工作,校對審核科研論文200余篇,《國際輸血及血液學雜志》《重慶醫(yī)學》等國內外雜志上發(fā)表了她和科室年輕醫(yī)生的《紅細胞發(fā)生的激素調節(jié)》《銀耳多糖治療白細胞減少癥58例》《抗人胸腺淋巴細胞球蛋白治療慢性再生障礙性貧血2例》等論文20余篇,使無數(shù)青年醫(yī)生受益匪淺,無數(shù)病人獲得再生。
多年來,有關部門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評職稱等方面都看重論文的第一作者、第二作者。每次發(fā)表論文前,吳茂娥都把自己的名字署在最末,科室醫(yī)生有意見:“吳主任,你應該署在前面。”
“你們出的力多呀。”吳茂娥卻說,“你們年輕,未來的路長。”
吳茂娥有一個雷都打不動的習慣,只要不出差,每天早上不到6點鐘就到了實驗室,然后逐一看骨髓片、血片,在每份報告底稿上做出詳細批改。在實驗室工作的醫(yī)生,早上上班,看見她的批示,就知道哪些是對的,哪些錯了,從而不斷修正錯誤,提高閱骨髓片的技能。
每天早上,醫(yī)生們讀吳主任的批改,猶如喝一杯溫馨提神的早茶或咖啡,成為促使自己進步、成長的精神食糧。
每天晚上,基本上都是倒頭便睡的黎學先,今晚卻睡不著了。成渝鐵路上駛過的火車的汽笛聲,車輪碾壓鐵軌的轟隆聲,不時敲擊著耳鼓,甚至平常根本聽不見的沱江的流淌聲似乎也明顯起來了。
黎學先到這里進修已經一年了,明天就是結束進修的日子。她已經把圖書資料打包,準備一結束就坐火車回去。沒料到下午,所領導突然告訴她:“黎學先,吳教授明天要到我們所里來。”
黎學先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哪個吳教授?”
“還有哪個?大名鼎鼎的血液專家,你的老師吳茂娥教授噻!”
“真的呀!”黎學先像三歲小孩兒那樣高興得跳了起來。
一直以來,吳茂娥在她眼里、心里就是一個有學識、有水平的慈愛母親。1964年,黎學先從重慶醫(yī)學院畢業(yè)分配到了重醫(yī)附一院后,就去參加“四清”運動。運動結束后,她回到醫(yī)院,在辦公室工作??伤睦镆恢迸瓮?何時才能到第一線?滴答滴答的時鐘好不容易走到了1967年,她的愿望終于成真——被派到了血液室。這可是她一直敬仰的吳老師從上海過來一手創(chuàng)辦的。當初,吳茂娥每次來給自己班上課,大家都被這個嬌小個子的快捷板書、條分縷析的講課、技高一籌的實驗看片等折服。她離開后,同學們都要來一番議論,什么她一家都在國外,自己獨自回來報效祖國呀,什么血液室的那臺顯微鏡就是她從美國偷偷帶回來的呀,什么她和左景鑒院長、李宗明主任是同班同學,是高材生呀,什么她家是資本家呀……直到“文革”開始,這些神秘、令人羨慕的傳言突然虛化為“吳茂娥是間諜”“吳茂娥是外國特務”……一盆盆臟水潑向了正在努力地為提高重醫(yī)、重慶、西南地區(qū)的血液病診療水平而忘我工作的吳茂娥,但她卻仍然忍辱負重,繼續(xù)干著她心儀的血液研究。一個個輪流到血液室工作的大學畢業(yè)生,對血液細胞形態(tài)學這個發(fā)展很快的專業(yè)不熟悉。吳茂娥總是耐心教導他們,除了指導他們看一張張圖譜外,還將血細胞分類,讓他們一個個在顯微鏡下看:“這是紅細胞,主要功能是運送氧; 這是白細胞,主要扮演免疫的角色,當病菌侵入人體時,白細胞能穿過毛細血管壁,集中到病菌入侵部位,將病菌包圍后吞噬;這是血小板,在止血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
等看完顯微鏡后,吳茂娥還要補充:“血細胞約占血液容積的45%,包括紅細胞、白細胞和血小板。在正常生理情況下,血細胞和血小板有一定的形態(tài)結構,并有相對穩(wěn)定的數(shù)量。”然后逐一講解血細胞生長發(fā)育過程中形態(tài)學改變特征、骨髓片在顯微鏡下的識別、分類計數(shù)和綜合分析,在此基礎上如何做出診斷。
不僅如此,她還帶著年輕醫(yī)生臨床觀察病人治療后的反應。在一個病人前,她說:“這是缺鐵性貧血,服用硫酸亞鐵、富馬酸亞鐵和葡萄糖酸亞鐵等亞鐵制劑,治療7天左右,可見網織紅細胞計數(shù)增多。”說完,走到另一個病人前說:“這是巨幼細胞性貧血,經葉酸維生素B12治療48小時,骨髓涂片檢查,可見巨幼細胞變減輕或消失。”
1973年,周開昭去海南島參加了全國血液方面的會議,回來后內科分專業(yè)組,可是大家都不愿去血液室。其原因是血液室里診斷的疾病要么就是不容易診斷出來的,要么確診的就是治不好的病,比如再生障礙貧血與白血病就很難治療。周開昭也不愿去。吳茂娥問他:“你才去開了全國血液會回來,你不來,哪個來?”
到了血液室,看書看圖譜,周開昭要從頭開始學。吳茂娥白天若不查房,都呆在血液室,周開昭正好請教她。才開始,周開昭連檢驗報告怎么寫,都要請教她。
吳茂娥對在上海就和她一起共事的陳宏礎卻是另一種要求:“你有時間,你就好好看片子。每個病,你看上50到100張,就對了。”
每種病的片子都是歸類的。古人尚有“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看片也如此,按照吳茂娥的要求閱片后,陳宏礎由此大有長進,對每一種病都學得更多、看得更多了。
到重慶后,陳宏礎在檢驗部門,吳茂娥在血液部門。有時,吳茂娥問他:“有的報告,形態(tài)學還可以。有的為什么沒有形態(tài)學報告?”
陳宏礎馬上去檢查,完善有缺陷的報告。無形之中,吳茂娥對檢驗科起到了監(jiān)督作用,提高了檢驗科的水平……
不知不覺間,黎學先到簡陽的中國醫(yī)學科學院輸血及血液研究所已經一年了。
中國醫(yī)學科學院北京協(xié)和醫(yī)學院血液學研究所血液病醫(yī)院創(chuàng)建于1957年,它的前身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三軍醫(yī)學校 (后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259醫(yī)院),1958年劃歸衛(wèi)生部管理后,更名為中國醫(yī)學科學院輸血及血液學研究所并設附屬醫(yī)院。為了備戰(zhàn),1970年遷往四川簡陽縣。1978年,血液研究所招收四名進修一年的學員,在實驗室和病房各進修半年。吳茂娥竭力聯(lián)系,爭取了一個名額,派了黎學先去進修。
第二天,研究所派小車去火車站接回了來訪的吳茂娥,所領導陪著她在所里及附屬醫(yī)院參觀。黎學先心里說不出的激動,這個小車,所長平時都很少坐,可見吳茂娥在所領導眼里的地位。自己是吳茂娥的學生、吳茂娥科室的一員,頓時也感到了驕傲。黎學先見到吳茂娥時,要不是有這么多人在周圍,真的要撲進她的懷里了。她只是眼里噙著淚,低聲地說:“吳老師,你來了……”
“是呀。我專門來接你回去呀。”吳茂娥拍著她,對所領導說,“感謝你們?yōu)?/span>重醫(yī)培養(yǎng)了人才!我們血液科正等著學先回去大展身手呢。”
黎學先臉上飛起紅云。一年又一年,她覺得吳老師太關愛自己了,如今在這么多人面前,又高抬自己,真不知說什么好了。
晚上,吳茂娥對黎學先說:“我們明天去四川醫(yī)學院。”
“不回去了?”
“我?guī)闳ツ抢锏难嚎茀⒂^學習,交流一下。這里離川醫(yī)不遠,回去后,你們就難得出來學習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所里派小車把吳茂娥和黎學先送去了成都。在車上,吳茂娥對黎學先推心置腹地說:“我與你的老師們聯(lián)系了,聽他們介紹你的情況,和我在重慶對你的了解差不多。你性格有些內向,在血液生化室時動手操作能力有點兒差,但臨床工作認真負責,血細胞形態(tài)學和骨髓閱片不錯。我個人認為,你就做臨床。”
吳茂娥在自己刻苦鉆研的同時,把培養(yǎng)年輕下屬作為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對一個個的醫(yī)生、實驗室人員,她都悉心了解,心中有數(shù),然后根據每個人不同的情況,誰偏重科研,誰偏重實驗室工作,誰偏重外文翻譯等,作相應的安排培養(yǎng)使用,使其個個成為各有所長、各有所得的專家、教授。
“文革”結束不久,北京師范大學舉辦“細胞動力學”學習班。重醫(yī)附一院剛組建血液科,在外面影響不大,沒有獲得名額。吳茂娥知道后,有些憤憤不平,提筆展紙,給舉辦方寫了一函,介紹重醫(yī)附一院血液科的情況,力陳派員參加本次學習對剛組建的血液科的重要。她的舉動終于感動了舉辦方,為重醫(yī)附一院爭取到了一個名額。吳茂娥派曾淑蓉參加了這個學習班。同時,她又與北京醫(yī)科大學陸道培教授聯(lián)系 (陸道培為我國血液病學家和造血干細胞移植專家,中國骨髓移植第一人),讓曾淑蓉到他的實驗室學習骨髓移植的相關知識。
因為才組建的血液科以前只是內科的一個血液室。按照國家的相關規(guī)定,血液科的條件還沒有達到招收研究生的資格。吳茂娥找到醫(yī)學院,反復解釋、爭取,表示由自己親自帶研究生。最后,得到批準,招收了第一位研究生廖曉梅。由此,血液科的影響力也提升了。
曾淑蓉學習回來,在吳茂娥的帶領下,積極籌建“血細胞動力學”實驗室。廖曉梅的研究課題就是在這個實驗室圓滿完成。
20世紀80年代初,科室又派出多名教師赴外地名校進修,這些年輕醫(yī)生學習后,都成長為血液科的骨干,為提高科室的臨床研究作出了貢獻。
對年輕醫(yī)生如此,對實驗室的技術人員也是這樣。1974年,潘建作為“文革”中重醫(yī)護校第一批從知青招進來的學生畢業(yè)了,分到了重醫(yī)附一院血液室做技術人員。突然來到幾乎沒有接觸過的血液室,要了解細胞及其各種形態(tài),還要操作骨髓穿刺,潘建有些不知所措。吳茂娥說:“你不要怕,也不要著急,慢慢學,我教你。”
吳茂娥要求嚴格,實驗室工作不允許有任何偏差、疏漏。每天清早,她就在實驗室審涂片,指出不足,發(fā)現(xiàn)涂片不干凈的,立即擦干凈,涂片沒擺放好的,立即擺得整整齊齊。在她的言傳身教下,潘建很快掌握了細胞形態(tài)學,熟悉了血液病細胞的各種形態(tài),在骨髓穿刺上成長為“西南第一穿”,凡要做骨髓穿刺的患者都點名要潘建做。     
 
歲月靜靜地流失,每到節(jié)假日,吳茂娥總對未回家的單身職工說:“到我家來過節(jié)吧,一個人怪冷清的。節(jié)日嘛,就要熱鬧。”在“文革”及其以后的歲月里,待人真誠熱情的吳茂娥每年都要出錢招待大家,請科室員工聚餐四五次,名曰“打牙祭”。有時在她家里,有時在食堂。她說:“我們是一個小集體,下班后難得一聚。我是頭兒,你們辛苦了。我理應招待大家。”
吳茂娥從小在上海很富有的家庭長大,又在美國接受了西方文化,感染了西方生活方式,但是現(xiàn)實中的吳茂娥被血液學、被顯微鏡抓住了,或者心被它們收去了,除了工作,她無暇顧及其他。長期以來,在這些年輕男女醫(yī)護人員眼里,吳老師只穿深色的衣服。在“文革”中,他們能夠理解,因為當時不管是老大姐、老太婆,還是小姑娘、年輕女人都是清一色的黑灰。可是“文革”早已結束,黑灰的日子早已過去了,各種色彩的衣服紛至沓來,裝扮出多彩的世界。醫(yī)院的女同志們只要脫下白大褂,就換上了多姿多彩的服裝??墒菂敲?/span>娥還是那一二十年不變的款式、顏色。每次出差,吳茂娥也是這深色服裝,就連著名數(shù)學大師華羅庚來重慶,撥冗見這個和他同船回國的血液研究者,她也是這深色的服裝……
人們都在背后議論:“聽說她是資產階級小姐,還留過學的,你看她那身灰不溜秋的衣服,怎么看都老土。”“是不是‘文革’被批斗、被貼大字報后的后遺癥?”“不,不是,你們忘了,1962、1963年,她來給我們上課,就穿的是這深色衣服。”
大家都不好意思問她,畢竟這是個人愛好。但作為女性,就顯得特別,世間有幾個不與色彩艷麗的服裝款式為伍的女人?有次,在談工作之余,聊起了閑話,科室醫(yī)生按耐不住了,黎學先率先鼓起勇氣問:“吳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吳茂娥笑瞇瞇地看著她:“有什么問題?片子沒看清楚?還是‘再障’的區(qū)分……”
黎學先搖了搖頭:“都不是,我們都好奇,你為什么天天都穿深色衣服?我們都看了一二十年了。”
吳茂娥破顏一笑:“黎醫(yī)生呀,這都成了你們的問題?你們看片子沒有問題了?血液的研究、診斷都沒有問題了?”
黎學先趕緊說:“吳老師,那些都有問題,以后讓你慢慢教我們。這個問題嘛,是我們學生喜歡你這個老師的私人問題。”
“呵呵,”吳茂娥笑得合不攏嘴,“你們真乖!工作之余,還關心起老師的穿著了。”
黎學先在他人面前一向都有些拘束,可是在親密的吳老師面前,卻一改常態(tài),繼續(xù)追著說:“吳老師,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喲。”
“學先,你看吳老師成天都在實驗室,都在血液研究、科室的發(fā)展上打轉,哪有時間洗衣服?”吳茂娥聲音有點兒沉重,“用你們重慶話說,深色衣服經臟呀。色彩鮮明的不經臟,兩三天不洗……”她拍了一下黎學先,聲音有點兒苦澀,“凡女性,都喜歡艷麗。只是,我此生只在心里喜歡……”瞬間,她爽朗一笑,“你告訴婁醫(yī)生、白醫(yī)生、曾醫(yī)生她們,叫她們穿靚麗、艷麗點兒,穿給我看!”
一天,婁陵生有事路過,看見吳茂娥緊跟著總務科科長胡德勝。胡德勝握有分房的大權。醫(yī)院的任何一個人,即使符合條件,要想有一間自己的房子,必須經過他這一關。吳茂娥、鄭偉如夫婦是醫(yī)院的老資格,早就住進了好房子。一向忙得團團轉,恨不得把時間分成兩半花的吳老師,今天怎么有閑心跟著胡德勝?她快步跟上去,小聲問道:“吳老師,你找胡科長?”
“我找他要房子。”吳茂娥補了一句,“給朱大英要。”
婁陵生知道,朱大英是血液室的技術員,今年五一節(jié)結婚。要房子,讓朱大英給胡科長遞申請就行了呀。她問:“吳老師,你怎么跟著他?”
“朱大英早就交了申請,胡科長日理萬機,沒有理會。”吳茂娥故意提高了聲調,邊緊跟邊說,“剛才我去辦公室找他,他支支吾吾說有事兒,就出來了,想甩開我。我就跟著他,來個你們常說的死纏爛打,他到哪里我到哪里。人家符合條件,應該分房,憑什么不給分?今天,他不答應,我就跟到底!”
吳茂娥61歲了,上一年,幾個年輕同事還私下祝賀了她的60歲生日??粗?/span>吳茂娥這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態(tài)勢,年輕同事們都感慨:吳老師為了我們年輕人的工作、生活乃至身體健康,真的是不遺余力啊!
幾個月前,黎學先正在簡陽血液研究所實驗室看片,實驗室負責人突然對她說:“黎學先,所長要我告訴你,你們吳主任打長途電話向他請假,說你的丈夫生病了,家里無人照顧,要你回重慶去照顧一個月。”
丈夫生病,黎學先是從昨天才收到的信里知道的,他也沒有說要她回去照顧。讀了信后,她的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孩子小,丈夫病……但自己在這里學習,時間緊,吳老師好不容易給自己提供了這個進修學習的機會!病就病吧,讓他自己對付。嘿,沒想到吳主任卻像母親一樣考慮周全。黎學先突然性格外露,喜滋滋地問了一句:“真的呀?”
“誰哄你?你的命好,遇到了這樣好的領導,你沒有想到的,或者不敢想的,都給你想到了。”那人羨慕地說,“所長說,叫你抓緊準備,今天有火車,就今天走。你們主任在所長面前真有面子。”
黎學先回到家里,安排好后,就去見吳茂娥:“吳主任,我回來了。”
吳茂娥說:“本來我不想讓你回來,耽誤這么好的學習機會。但你家的情況特殊。你回來,照顧好你先生和家里后,一定要抽出時間學習。就到實驗室來看片,還可以和同事們交流。盡量不要讓簡陽的學習脫節(jié)。”
吳茂娥為朱大英爭取到了住房。五一節(jié)那天,朱大英夫婦帶著新婚的喜悅住進了新家。一年又一年,這兩口子都把吳主任為他倆爭取住房的事兒銘記在心。盡管后來搬進了寬大的新房,但仍然無法替代窄小的舊房曾經給予的喜悅。那喜悅猶若刀刻斧鑿,永遠留存在心間!       
歷經數(shù)十載的耕耘,在拓荒牛吳茂娥帶領下,重醫(yī)附一院血液科從無到有,逐步發(fā)展成為西南地區(qū)血液病的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基地,涌現(xiàn)了以重慶首屆血液病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委員黃宗干教授為代表的血液病專家,還有曾淑蓉、婁陵生、周開昭、白俊蘭、黎學先、唐宗山、胡妮妮,以及龔懋明、潘健、韓風等一大批醫(yī)療技術骨干……
2003年8月18日下午2時52分,吳茂娥歲月的時鐘不停息地奔跑了86年之后,在重醫(yī)附一院突然停止了轉動。
那臺從美國就一直跟著吳茂娥的顯微鏡,在實驗室靜靜地佇立著,還在等候著自己的主人。
2003年8月21日,吳茂娥教授治喪小組為她舉行了簡樸而肅穆的告別會,然后送她去了人生的最后歸宿地。鄭延川和丈夫陳慶偉送奶奶遠行。出生不久就一直跟著吳茂娥的鄭延川悲痛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哭訴著:“奶奶,您放心地走吧,我要加倍地對爺爺好。”
外面的花店里,不知是哪家在放陳力原唱的 《葬花吟》:“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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